然后好几次我把她按在明珠豪生三十五楼最靠近星星的景观玻璃上,一边毫不在意地……,一边要求她给我在对岸的江昌区买昂贵的洋房。
她说好,都依你。
豪华酒店的冷气很足,她的呼吸和体温都变成玻璃窗上的雾。
我想是不是如果那个时候我再多关心她一点,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?
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。
最后一次做的时候,我刚画完一副要送展的《蜂鸟》。
创造艺术是件耗尽心血和精神的事,那天我破天荒地一点也不想动,她给了我很多很多的现金,最后又把一张钻卡夹进我的长发。
我说这次换你来,我累了,不想动。
她眼神怔忪看了我很久,最后进。来的时候我以为会很痛,可是她很温柔。
她哭了。
离开酒店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。
因为她哭得很伤心,对我说她其余的卡都被冻结了,家族的生意也被二房的姐姐接管,现在她没钱了,还能再见到我吗?
她又说不做|爱,还能见到我吗?
一瞬间我想起《蜂鸟》,和它即将在北美展出的事实。我想了很多,我想杰出的艺术家一定要洁身自好,不能再任由自己因为几个钱而留下甩不掉的污点。我还有更光明的未来。
这次我没收钱,现金和钻卡都没收。
我说那就不要再见了,买多赠一,你赚了,我们两清。
我想她只是缺钱,又不是缺爱。
然后再看见她的消息,就是在江城晚报的头版头条上。
——《华新集团千金深夜坠楼,情杀?仇杀?》
那时候我刚下从纽约回江城的飞机,美国的光怪陆离和江城的朴素形成鲜明对比,我沿着航站楼走向计程车的泊客区,沿路都能听见有人在聊这个八卦。
什么千金啊,真无聊。
江城人民好无聊啊,我和这些人一点也不一样。
当一个人在江城故作高深刻意不想从众,那众就会来寻她。
上计程车后我说的是普通话,司机以为我是外码(外地人),开着车在三环线上绕远路。
我没有拆穿他,只是他聊民生的论调太市井了,我实在不想听,于是拿起了后座手摇车窗下的夹层里,那份鲜明的江城晚报,我想打发时间就行了吧——
千禧年前后,媒体生猛,放尸体的照片都不打码。
那张美丽的面容,像秋蝉一样,金黄的,血红的,璀璨的,像一座浮岛,四分五裂地坠落在地面上、燃烧。
——是安念。
我在计程车上用江城话骂出了我平生能想到的最脏的字眼。
司机觉得我是神经病,他从三环上下去了,后半程开得规规矩矩。
我说去明珠豪生。
我说快一点!去明珠豪生!
从三十五楼摔下来,有多痛,我不知道。
可是我知道安念最怕疼了。